季睿这边却过得很是热闹。
季睿回来了,镇国公府这边当然要摆一场家宴,原本计划是中午一大家子吃个团圆饭,可因为季睿大手笔送礼,镇国公府这边也手忙脚乱的。
尤其那吵得人头都疼了的鸡鸭鹅、猪、羊,加起来好几百只了,就算是镇国公府男儿都特能吃肉,每天敞开肚皮吃也要吃上大几月了。
而且,这么多,总不能一下子全部宰杀了吧。
最后实在没办法,就在大厨房后边儿,开辟出一大块空地,用来养这些一时半会儿吃不完的牲畜。
老管家和掌家的三叔母四叔母看着小山一般堆满的各种货物,头都大了。不过,两位叔母心里还是很感动的。
毕竟这都是季睿的心意。
老管家更多的是欣慰,好在小郡王送来的都是易保存的食材货物,那些保存不了两天的,量倒是刚好,不夸张。
等把陆陆续续送来的货物安排下去,午膳哪还来得及,于是家宴就挪到晚上了。
不过季睿还是一大早吃完饭就到隔壁来了,叫上酒醒了还有些懵的亲爹季定邦,一起去祖父院子里,帮他种竹子(种菜)。
季定邦喝得烂醉,一直睡到日上三竿,被渴醒的,起来刚灌下一壶凉水,就听亲兵进来禀报,他儿子季睿来了。
季定邦:“?”
我儿子?
我还醉着呢?
我儿子在宫里怎么可能....
可下一秒就听到院子里传来,“爹,起床了,太阳晒屁股了,你还要睡多久啊?”
季定邦先是一愣,随即又猛地瞪大双眼,手上喝空的茶壶都差点掉下去,“我儿子怎么在这?”
季睿还在外面拖着声儿喊。
“爹,你快点洗漱啊,我就在这等着呢。”
“你别磨蹭了,给你两刻钟够不够?”
“你不快点,我给你带的早膳都要凉了。”
季定邦终于回过神来,显得有些慌乱失措,赶紧让人打水进来,顺道回了季睿一句,“诶——爹听到了,地哦得马上,你先等爹爹一下,爹爹洗漱好就出来。”
喊完季定邦就赶紧换衣服,闻了闻一身的味儿,又去沐浴间捞起木桶里的凉水就往身上倒。
总之,季定邦火速把自己拾掇了一顿,根本都没用到两刻钟,头发直接内力烘干,胡子也修了一下,再出来见季睿时,好歹有个人样了。
“嘿嘿,儿子你怎么回来了,回来也不提前告知爹爹一声,爹爹去接你啊。”季定邦笑得跟头见了蜂蜜的大憨熊似的。
“爹啊,我昨天就回来了。”季睿忽然道。
什么?
昨日?
我昨天喝了酒是在国公府还是去了公主府?
季睿看自家爹爹瞪圆了眼睛,故意逗他,“爹,你眼睛瞪这么大,难道是不想我回来哦?”
“不不不不,不是,爹爹怎么会不想你回来,爹爹早就想你了,正说在你去别宫避暑前进宫看你呢。”
“真的?”季睿小手环胸,怀疑道。
“真的真的真的。”季定邦用力点头。
“好吧,爹爹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了,”季睿噗呲一下笑开了颜,拉着季定邦坐下,“爹爹你先吃点东西,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找祖父。”
结果一听‘祖父’,季定邦刚坐下就差点吓得一屁股弹起来,“还....还.......我就...”
这么久以来,父子两仿佛陷入冷战一般,季定邦是无脸去见老爹,季远是看不得他要死不活没个男人样,两人就这么尬着,明明住一个府上,一年到头却连面儿都没见着。
说起来,季定邦都有快两年时间没见过他老爹了。
他养好伤没多久就整日醉酒,老爹放话,除非喝死了,以后就别跑他眼前碍事。
“爹你快吃。”季睿不等他爹拒绝的话说完,一口包子塞他嘴里,“这个馅儿是特制的,尝尝合不合你口味?”
季定邦吃东西从来不看口味,囫囵吞枣似的,嗯嗯点头,刚吞下去不等他再说话,儿子又投喂过来了。
这一顿早饭就在季睿投喂下吃完了,吃得季定邦又是开心又是苦恼,嘴都是儿子给擦的,把季定邦都美晕了。
所以在儿子牵着他的手一路来到老爹院子门口时,季定邦才开始腿软,犹犹豫豫想告诉儿子,自己就不进去了,免得惹他祖父生气,还连累他.....
“爹,祖父老了。”谁知,季睿站在院子门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,直接让季定邦讶然地低下头。
季睿叹了口气,“我昨日一见祖父,那么大把年纪还佝偻着腰挖坑种竹子种菜,哎,心里实在过不去。”
季定邦:我老爹种竹子种菜?
我老爹???
季定邦那震惊的样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连季睿轻轻松松牵着他的手,什么时候走进季远院子的都不知道了。
要知道,季远小时候家乡那块遭了灾荒,那时候朝廷又不作为,天灾人祸的弄得百姓苦不堪言,季远跟着家里人逃荒,逃着逃着家里人都死光了,剩下他一小屁孩,被一老和尚捡回去了。
老和尚老态龙钟,守着个破庙,偶尔上山采些药材还能去换些钱,勉强能维持一口饭吃,总之,季远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当个和尚了。
而且幸运的是,季远还跟着老和尚学了些武艺,算不上多厉害的武功,但偏巧季远根骨优秀,武学天赋上佳,没学多久就赶超老和尚了。
只是没想到,老和尚没多久也走了,留下一个破庙给季远。
季远不想当和尚,世道又艰难,不知咋想的,季远就上山当土匪去了,当土匪几年,季远还悟出自己一套武学功夫来,由于是当土匪时悟出来的,那招式相当霸道。
后来把周围的土匪都给收拢剿灭得差不多了,季远不想欺负平民百姓,抢富商也没意思,说到底,他季远就不是大凶大恶之徒。于是,在听说后金朝很嚣张,专欺负大盛百姓,季远一个心血来潮就去参军了。
刚参军季远就因为表现勇武,砍杀敌人太猛,被当时的世家子出身的副将看中,提拔为亲兵,但季远那性子,能当亲兵吗?
不能的。
他季远是来砍后金人的,又不是来保护朝廷狗官的。
季远正计划怎么搞事,不让副将记恨他,又能放他去尽情杀敌,老天待他是真不薄,刚登基不久的正始帝,迎娶了那副将家姻亲为后,所以在京城搞演武,这个副将自然也有表现机会。
谁知这么巧,表现凶猛得不像个人类的季远就被正始帝一眼看中,说句不恰当的,正始帝看季远的眼神,那就跟王八看绿豆似的,对眼。
季远就是他梦中大将军。
从此在正始帝的偏爱与扶持下,季远那是一路扶摇直上,官越来越大,权势也越来越盛,当然,季远也确实没让正始帝失望。
正始帝全心交付后背,信任季远,季远也尽力报答君主之恩。
后面要是没发生....
季远唯一一次违背正始帝意思,就是为了北境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,还有连年战火影响下,朝堂权势争斗下,大盛朝辛苦求生的百姓,选择了一位更适合的新君。
要不是最后这个‘背叛’。
正始帝和季远的君臣之谊绝对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他老爹季远的脾气,那就不是暴躁能形容的,你让他拿着锄头上战场砍人都行,你说他种竹子种菜?
季定邦可不是吓坏了嘛。
恍恍惚惚被儿子牵着进了院子,还没见着老爹,季定邦就已经脑补了很多东西。
要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,他的老爹怎么可能会.....
这时听到季睿喊声,举着把锄头就兴冲冲跑出来,“我乖孙孙来了。”然后笑成花儿的季远,在扫见某人时,一脸的慈爱顿时凝固了。
而季定邦同样被笑成花儿的老爹吓了一跳,那受惊程度不比昨日季老五季老七小。
只不过在下一秒,老爹‘花儿般灿烂’的笑脸凝固后,看起来就挺狰狞时,季定邦大大松了口气。
这是他熟悉的老爹了。
季睿跑到季远身边,明明才第二次,已经很习惯地伸手,季远也扔下锄头一把抱起他,就当看不见僵硬的季定邦,抱着人转头就走。
那语气也依然慈爱得让人不适。
“乖孙孙,怎么不早点过来,你说今天陪爷爷种竹子,爷爷天还没亮就开始期待了。”
“对了,你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孝敬爷爷啊,爷爷都吃不完,那些鸡鸭鹅爷爷让人找了块地儿养着了,还能下蛋,给你也多补一补。”
季定邦:“!”
季睿坐在祖父怀里,听他张口闭口的自称爷爷,也改口喊道:“爷爷,孝敬您是应该的,我还想把盛京城好吃好喝全部买下来孝敬您呢,可惜,我怕镇国公府装不下啊。”
爷爷,听明白了么?
你孙孙我,不差钱钱。
季远听得哈哈大笑,声如洪钟,隔得近的季睿都差点耳鸣,心道,他祖父别的不说,身体是倍儿棒,一看就是长寿的。
等爷孙两都转去院子里面了,季定邦还跟点了穴似的,站在那......消化消化。
见祖父只是无视他爹,季睿眼神闪了闪,小嘴继续甜甜地逗祖父开心,哦,是逗爷爷。
而等季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小锄头,蓄满了劲儿就要一锄头凿下去时,两道声音同时响起。
“等等!”
“莫急莫急。”
是他爷爷季远和不知从哪找来一把锄头走进来的季定邦。
季睿也举着小锄头定住了,疑惑,难道是我姿势不对?
可凿土讲什么姿势啊?
季定邦快步上前,一把拿掉他手中的小锄头,同时季远一把抱起他退后几步,好像是要远离危险似的。
“伤到自己怎么办,你在一边和你祖...和你爷爷玩,爹爹来凿。”季定邦说。
“这种粗活累到你怎么办,你从小身子骨就不好,爷爷叫你过来玩的,哪能让你真干活。”季远说。
“老爹说的对。”季定邦积极又小心附和一句。
可是季远依旧无视他。
季睿:“.......”
就,我也没身娇体弱到这份上啊。
得亏季睿这心里话没让六皇子听见,不然肯定跳脚指着他鼻子骂:不要脸!当初一阵风刮过就柔柔弱弱要倒的人是谁?
季定邦赶紧收回小心翼翼的眼神,又朝季睿笑道:“儿子,你就看着,爹爹最喜欢干活了,干活可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