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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耳听着箫予衡又问了一句两人在说什么这般入迷,陈昂也只能干笑着应付了一句:“也没什么,在说阎大家的字画,原本险些得了一副《寒梅图》,却又失之交臂。”

    箫予衡闻言一顿:“墨轩店家所说的主顾,竟就是陈小将军?这还真是巧了。”

    陈昂也是一愣:“那买去的《寒梅图》的人,竟就是殿下?”

    箫予衡点头一笑,一双凤目又深深看向苏淼淼:“淼淼这些日子与我赌气,我原想着买来叫你开颜,却不想倒夺人所爱。”

    [妙啊!淼淼又不爱字画,六殿下送给她,我求一求讨过来,岂不是正好能再送卿卿!]

    陈昂脑瓜子这么一转,也不急着走了,双眸闪亮,也一并盯上了身后的苏淼淼。

    箫予衡声音醇厚:“淼淼,你到底为何这样躲着我,也总该叫我得个明白?还是这《寒梅图》,你不喜欢?”

    苏淼淼是干脆的性子,既然箫予衡问道了眼前,她便也没再拖延躲避。

    她用力的攥着手心,为了不叫自个失控,便只视线落在箫予衡腰间的青玉佩上:“殿下,我只想知道,姐姐落水,到底是不是与你有干?”

    箫予衡皱眉:“早说过是一场误会,淼淼,你怎会这样想?”

    苏淼淼飞快的瞟他一眼,同时努力的留意了箫予衡的心声——

    半晌,也只是沉稳而疑惑的一句:[到底是怎么回事?叫她这般难缠?]

    这样的反应,叫苏淼淼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瞬间没了力度,甚至对着箫予衡的神色与心声,都忍不住生出了满腔的自责来。

    是啊,衡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,她这个样子,的确是太不讲理了,难怪衡哥哥说她难缠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苏淼淼连忙道歉:“是我错了,衡哥哥,阎大家书画双绝,衡哥哥你特意准备,我当然喜……”

    [这《寒梅图》原本是准备送与苏大姑娘的,罢了,北伐在即,还是公主府更要紧些。]

    苏淼淼即将出口的“喜欢”猛然凝滞在了齿边!

    《寒梅图》、苏大姑娘……

    是啊,衡哥哥当然是打算送给姐姐的,喜欢阎大家的姐姐,故事中的女主角也是姐姐,陈昂、衡哥哥、自然所有的人都喜欢苏卿卿!她算什么?

    “淼淼?”

    这一次,是一旁等着倒手《寒梅图》的陈昂没忍住的叫了一声。这眼看着就要收了,怎么这会儿又僵住了?

    这呼唤也叫苏淼淼忽的一颤。

    她微微吸一口气,仿佛刚刚从什么陷进与泥沼中挣脱出来,甚至失力一般,下意识的一手拉住了陈昂的手臂。

    这一下格外的用力,掐得陈昂都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苏淼淼的声音颤抖着,简直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,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:“只是,我,我不爱阎大家的字画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,反应最大却是陈昂。

    陈昂满面的震惊与可惜,一时间恨不得扭头拦下苏淼淼,替她接下这礼物。

    可他与苏淼淼自幼相识,虽没有如长辈期盼的那般生出男女之情,却也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妹。

    眼看着一旁苏淼淼都快把他胳膊上的皮都掐破了,陈昂也是强忍着满心的惋惜,撑出了兄长该有的姿态,吸着气代她分辨解释了一句:“也是,淼淼一向对字画无心,这送礼,该投其所好才对。”

    一句十分寻常的话,却仿佛戳中了苏淼淼心中最酸涩的要害之处。

    她紧紧的咬了牙,在熟悉的腥锈,仍是坚持说完了后面的话:“还有‘青青’这小字,重了我姐姐的名字,我也不喜欢。衡哥哥,你若是真心待我,就该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才对。”

    说罢,苏淼淼便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刺疼,捂着心口匆匆而去!

    留下的箫予衡面色微沉,陈昂对这场面更是满面尴尬,都结巴了起来:“这,这,殿下莫怪,淼淼许是,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无妨,是我的不是。”

    箫予衡的面色却很快恢复了素日的温润谦和,继续道:“我听闻,陈小将军也有意北伐。”

    陈昂松一口气:“是!啊,殿下这么说,莫不是殿下也要领兵?”

    箫予衡的目光,无意般扫过陈昂方才被苏淼淼紧紧握过的小臂,神色越发谦仁:“若父皇准许,或许你我日后,还有同袍之谊。”

    陈昂哈哈一笑,拱手低头:“岂敢,殿下领军,末将必为先登,忠心从命!”

    而与此同时,在二人不能听晓之处,尖锐的怪异天音,正为陈昂的命运,下去了不详的注解——

    【此刻意气风发的陈昂没有料到,不久之后,他将殒落北境。】

    【少年将军烟火般绚烂一时,转瞬即逝的光芒,却永远亮在了苏卿卿的心底,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,也是她与箫予衡之间,许多年后才能弥补的裂痕。】

    刚刚行至鹿台下的苏淼淼猛然回头!

    第12章 她偏不认

    一片模糊不清的迷茫之中,苏淼淼怔愣而无措的站着,心中满是疑惑。

    渐渐的,雾气中便显出千里荒漠,茫茫北原,红色的旌旗,染血的甲胄,大梁士卒们在血污之中麻木而绝望,沉重的马蹄都在悲惨嘶鸣,遍目都是血光与悲凉——

    对了,这是北境,是大梁与戎狄的战场。

    苏淼淼忽然想起了自己要干什么。

    她要找陈昂,她要告诉陈昂不要从军,不要北伐,要他赶快回去!

    她惊慌的向前,不过几步,眼前便也果真出现了昏暗的营帐,帐内立满将士,主位之上,却赫然是身披银甲的箫予衡!

    箫予衡?这次北伐,六皇子也领了兵,还是主将?

    苏淼淼还未回神,便已听见了熟悉的名字:“陈昂,你可想好了?”

    她连忙回头,果真在一片昏暗之中,看见了一身皮甲的陈昂。

    他瘦了许多,脸上还带着脏污,但许是在沙场之中,消磨了盛京养出的轻浮纨绔气,却如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匕首,反而愈见风骨。

    “此计凶险,左王生性狡诈,不真不足以诱敌,为饵之人,必定九死一生。”

    “大局为重,你若遇险,我不会因为你是是国公府子嗣,便救你。”

    “陈昂,你还年轻,不必逞强。”

    不成!别去!别赌气!你会死的!

    苏淼淼冲了上去,但没人能听到她的阻拦,任凭她如何呼喊,面前陈昂仍是拱手向前,声音大得气人:

    “末将甘愿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接下来的场面,乱得如同走马灯,苏淼淼看见了陈昂持刀拼杀,一支支利箭在耳边呼啸而过,也看见了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……

    她看见了陈昂身中利箭,直直的倒在血泊之中,又似乎看见他面目残缺,成了佝偻麻木的奴隶,畏缩的看向盛京……

    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飞快的闪过,再一转,便已是大军班师。

    陛下亲自迎出城外,吹笙鼓乐,贺王师回朝。

    陈国公府外,门顶匾额上却已悬了黑幔白花。

    姐姐苏卿卿一身素缟,眼角通红,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大梁胜了,陈昂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梦境到这儿,苏淼淼挣扎了两下,便似终于从冰冷的凉水里挣扎了出来一般,猛地坐起了身。

    胸口还在剧烈的跳动着,苏淼淼喘息着,扭头看了看外头还黑黝黝的天色,才发现自己连手心里都已满是冷汗。

    守在隔间榻上的吉祥听见了声响,摸索着掀了床帐:“姑娘?怎么醒的这么早?”

    苏淼淼一个激灵,彻底回过神,一个用力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。

    吉祥吓了一跳:“这是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苏淼淼却已经径直去了隔间盥洗:“快点,我要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早!姑娘要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陈国公府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多半个时辰之后,苏淼淼踏着初亮的晨光,将还在睡梦中的陈昂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见着苏淼淼后,陈昂的神色简直称得上万念俱灰:“天啊,我早起练拳都没这么早!我这头正求着叔叔给我与卿卿提亲去呢,你这大早上跑过来,旁人还以为你与我有意思!姑奶奶,你别害我了成不成?”

    苏淼淼才不理会他这一番哭喊,抓住了陈昂之后,便只干脆道:“这次北伐,你不能去!”

    陈昂一听就扶了头:“哎呦喂,怎的还是这事儿?”

    苏淼淼当然不是今日才刚说了这事,在千秋园内听到这僵硬天音的一瞬间,苏淼淼便也忽的明白了,苏卿卿与箫予衡为主角的“故事”之中,为何会突兀的出现一个陈昂。

    【此刻意气风发的陈昂没有料到,不久之后,他将殒落北境。】

    【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,也是苏卿卿与箫予衡之间,许多年后都无法弥补的裂痕。】

    因为陈昂早早的就死了,就死在这次北伐里,成为了姐姐念念不忘的白月光,又因为令陈昂诱敌的命令是箫予衡亲口所下,所以日后姐姐会对箫予衡心存芥蒂。

    尽管走向不同,但在这故事里,陈昂也与自己一样,不过是男女主角双宿双飞之前,经历过的阻碍和坎坷!

    回过神后,苏淼淼在千秋园内,就拉着陈昂说了半晌,说陈家是水师起家,北境却是茫茫草原,南辕北辙,说戎狄凶残若狼,越发凶险,说他年轻气盛,说是自幼习武,实则不过纸上谈兵,人都没杀过一个……

    但这种事,显然不是想要藏在乌篷船上偷看的小打小闹,陈昂没有丁点退让的意思,先是据理力争,之后被她缠得头疼,便干脆寻了空隙落荒而逃,活像是在躲什么瘟神。

    才隔了一夜,眼看着苏淼淼又追上了门,陈昂更是无奈:“别闹了,是不是因为前日我为卿卿出头,得罪了你?你这脾气怎的这样小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会死的!陈昂,你回不来,会死的!”没等陈昂说完,苏淼淼忽的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嘶……不至于这么狠吧,我这不是都给你告罪、淼,淼淼?”

    陈昂面上无谓的玩笑,在看到苏淼淼通红的眼眶之后,忽的一顿。

    陈昂猛地站起来,简直手足无措:“这是怎么了!哎你别哭啊,从前把虫子塞你头发里都没见你哭,我会死,会死还不成嘛!你别哭,这叫别人看见了,我可怎么说!”

    苏淼淼盯着他:“我不是在开玩笑,你好好听我说。”

    陈昂连连点头,双手举起:“我听我听!”

    苏淼淼深吸一口气,在陈昂面前,一字字讲起了自己的梦境。

    她昨日里虽然也在天音里猜到了陈昂的下场,但只是一句话罢了,任谁也要觉着无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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